人「不安於」自己的現狀，才是大問題；那個現狀本身，即使毛病多多，反而幾乎都不是問題⋯⋯

（＊我前一回的文章才說，正是因為自己不完美，所以可以享受進步的快樂——似乎我也並沒有安於自己的不完美？——但是，我的狀況，和這個段落要說的，並不衝突。我對於『自己不完美』的現狀，是安於其中、享受於其中的。我享受學習、打怪、提升功力的快樂，但是並沒有『討厭』、或者『想逃避』此時此刻『尚不完滿』的自己。）

左腦（只看道德限定的『你應該』）已經把右腦（凝望著無數因果的『都可以』）完全推開了。左腦太強勢、而右腦功能太弱，過度強調是非、而過度忽略因果，這樣的人，自然就會變成道德魔人，每天高呼「要讓自己變得更好」的口號，與他人之間互相勉勵、互相灌著這種雞湯⋯⋯可是，其實，這正是右腦瀕臨死亡的鐵證。

不能安於自我感覺不良好、也就是「不甘於平凡」的人，他會一直無意識地企圖「證明」自己很完美，照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是很能行善、對人特別好啦？

事實，卻是恰恰相反：這樣的人，淨會來亂！——這種企圖心，反而會讓他變成一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完全沒有感謝之心的、不是人的怪物」。

他渴望證明自己很完美的渴望太強了，有誰對他好，他不是先想到感恩、報答別人，而是迫不及待地就逕直抓著那一份恩情去充填他的「喜傷心」！也就是「自我膨脹」、「自我感覺良好」；上癮於「帥啦！果然我就是值得！」的傷心之喜中。

他因為太飢渴地想要相信「他值得」，所以就會硬地把別人給他的恩情視之為理所當然（我值得我值得我值得我值得的，果然我值得！），絕對不必感謝對方（因為我值得，他對我好是應該的，不必看成恩惠），一得寸就會進尺，一得意就要忘形，越來越失分寸，到處亂佔人便宜（一次又一次，強行製造白吃白喝白拿、借東西不還⋯⋯這一類討人厭的行為或者說既成事實，用以證明『他果然值得』）。

能接受自己的普通、安於自身不完美的現狀、老實認了「我就是個凡人」不作掙扎的人，在受人恩惠的時候，因為他不會輕易「增上慢（把自己看得太偉大）」地判定自己值得，所以會惶恐，第一時間就覺得「怎麼好意思」、並且當下就認真地在思考怎麼報答對方。

對於這種人，我們在生活之中通常都樂意給他方便、對他好。因為他都會同等（其實通常都是加倍）地報答你——這個人的品行（投資利率），大家信得過。

所以，就算是兩個同等程度的「不夠優秀」的人，其中安於現狀的那一個，大家都很喜歡他、關愛他；而不安於現狀、奮發向上的那一個，基本上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就慢慢地會越來越醜，最後被看成是黑洞、吸血鬼、寄生蟲、魔鬼八爪魚、忘恩負義的畜生⋯⋯

事實是這樣：想要「變成更好的人」（背後的信念：我就是不夠好）的那個人，其實做出來的結果，都很會造成他人困擾的。

原因並不不難懂：

當人想要變得、或表現得更好的時候，他所認為的「自己是怎樣」，是一直在現狀和理想之間來回拉扯、擺盪的；他的自我綁定了他的得失心，他是慌亂的。這種狀況下的人心，做不到「客觀、正確地評估自己的實力」，於是，可能自信過剩也可能擔心太多、或卑或亢、或者太大意或者太鑽牛角尖，或者逾越了分位或者不肯承擔責任⋯⋯通常這種狀況下，這個人出手都會失準、失誤、乃至於失敗，而連累到相關的所有人。

可是，我們竟然被自己內在（或是從小被洗腦的）冠冕堂皇的謊言，騙得去認為：不安於現狀、求上進，才是好、才是道德正確之人所當為⋯⋯

我常常覺得自己好幸運，好多人、好多事情，我都特別感謝。這樣的心情，最需要的「科學正確」的基礎，就是要自我感覺「足夠不良好」呀！

就是因為我自我感覺不良好、覺得自己不值得，所以得到了，才覺得好感激呀！如果你自我感覺好得不得了，無論人家對你多好、給你什麼，你都覺得是理所當然，你這一輩子應該不會有一點感謝心、更是絕不會報恩了吧？

所有我認為的「不健康」的代償反應的種種掙扎，其實都是基於自己「無法安於」自我感覺不良好——而不是自我感覺不良好本身。

好比說我們身邊隨便某個人，他的自我感覺不良好，他一向就覺得自己是個凡人，沒有什麼要修行之類的亂七八糟的念頭，因此可以說他沒有為「我很平凡」這個東西掙扎，平凡、不夠好，對他來講不是問題，所以他也沒有努力去追求做一個不凡的人中龍鳳。我們送給他什麼、多請他吃幾頓飯，他都特別謙遜、覺得不好意思，找到機會總是又對我們更好，彼此之間就一直是「恩恩相報何時了」的迴圈⋯⋯

我生命中我覺得對我特別好、我特別感謝的人，像是東北的朱大夫、大陸的合夥人克莉、台灣的學姊、郭秘書（這是本來頭腦就太好又學歷太高，平凡不了好像也沒辦法了），還有幫忙我的員工好幾位⋯⋯基本上都甘於平凡，沒有什麼「心靈境界要修到更高」的追求⋯⋯小鼻子小眼睛地精算著成本做生意，最重要是自己開心，對顧客不至於溺愛，但也無愧。道德不用完滿，金錢無需首富⋯⋯但，也就是這樣的普通人，對我來講，才真是好好的人。

而，我和學姊，還認識另外一個女同學，那個人就是隨時都受不了自己是個凡人、受不了別人把她看作凡人，隨時都激烈地想當教主、仙姑、高人。

這樣的人，她很渴望自我感覺能夠變良好，在生活點點滴滴之中都試圖能夠抓到「喜傷心」的感覺，行為上到處在索求他人給特權、硬要佔別人便宜、抝別人請她免費霸王餐，然後事後說成是企業大亨求她指點迷津的⋯⋯別人在店裡面試吃一口就不好意思不買了，這個人是試吃到第五口還在沾沾自喜自己的性魅力果然把店員迷昏了（其實店員是因為認識我和學姊，看在是我們這兩個熟人的學生的份上，賞你們個小面子，暫且不發作而已），總之不管給她多少好處、或者真心、或者恩惠，她都一律把這些善意解讀為：「果然我值得！」轉換成「喜傷心」，然後就自我膨漲、胃口大開、越要越多，得寸進尺，行為越來越囂張，搶同學花錢買的中藥吃，不是分一點，而是全搶走又不給錢，讓原本買藥的同學自己吃不到⋯⋯用「像我們這樣優秀不平凡與他們不一樣的轉世仙女們」這種好噁心的說辭，硬要胡謅姐妹們是同一個高大上族群，以此逼貴婦同學讓她去豪宅做客⋯⋯透過我跟學姊的人脈，讓她沾到的人，都遭到騷擾。甚至還謊稱是在幫我做事，用超級爛品質的珠珠串了一個難看死了的我設計的手串的山寨A貨去賣給同學，騙得那同學還以為是跟我買的呢⋯⋯後來這個事情被掀出來，我把她退班了。

這個女同學其實還特別有意識到「行為是最強的念力」這條心法，所以她的行為，都跟（她以為的）教主一樣，四處化緣、白吃白喝、要什麼就搶過來！她認為這就是人上之人會有的行為啦。

在中醫界能夠得到這種招待，你也得有那個醫術啊！人家巴結你、結個人情，是為了餘生有你保護他的健康，這是有利益交換的。不是一點好處都給不了別人、光是土匪破門而入來化緣：你不給、我就硬搶！——那人家就報警了呀。

——可是她都沒有注意到⋯⋯吃飯，都是叔叔在掏錢呢；在生元藥局買藥，人家算我便宜一點或者送我，我都還一直不好意思、要把錢塞給人家呢⋯⋯瘋狂扮教主、亂踩低別人、力爭上游的行為，都是「小咖」才會做的事啊⋯⋯大牌巨星，都是躲躲藏藏、很猥瑣的啦——或者，套用一句松任谷太太的話：「老娘沒薪水拿的時候，決不噴發後光氣場！就算是超市店員站對面，我忍住我的煙嗓鴨嗓不要露餡，用假音講話的話，他也不能夠認得眼前這歐巴桑是日本流行音樂界的女王陛下的。」

這位同學，在我的地盤、用我的名義、賣我的東西的假貨詐騙同學。這種事情她做得眾目睽睽的，誰能不知道？傳到我耳裡，當然就把她退班了嘛。

令人吃驚的是，被我退班，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意識到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這種詐欺，事情可算很嚴重，應該覺得害怕；而是立刻惡狠狠地罵：「都是孫娜娜那賤人多嘴！」隨便躺槍了一個完全沒有捲入這件事情（她特別挑上一個人去日日抹黑，一定要逼郭秘書、學姐還有我，覺得這人境界低，頻率很低級，氣場惡劣應該驅逐，她認為她看不上眼；但其實是嫉妒這種沒境界的人為什麼跟我那麼親！我這邊的答案就很簡單：叔叔是生活白痴，我需要善心人士照顧，誰領養、餵食我，誰就是娘！我就愛誰！）的我的員工路人甲，而認為：要不是我這位員工多嘴、進讒言，我怎麼可能會發現這些事⋯⋯

也就是說，在她心中，如果這個事情沒有被我抓到，那就不是個事兒！完全坦然、仰天無愧、理直氣壯！

用劣質材料（我設計的那一款補腦15味的珠珠手串，從設計好到動手做，之間就花了兩年半，因為那麼多種石頭，短期內找不到大小相同的珠子，這不是隨手可以亂捏造出來的材料），大大小小尺寸質地不合的硬拼硬湊，還賣特別貴、還欺騙同學說是她替我營運的⋯⋯

這一大串下三濫的行徑，對她本人來講，都可以自我合理化，都沒事！——重要的，是她自我感覺「必須」很良好呀！

一竉就寵壞，給她的一切，到最後都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不久也被我們扔掉了。代償反應，所謂「不能安於自我感覺不良好」時，或多或少，通常都會出現這樣「逾越分位」的毛病。並不是你以為想要變得更好，就是發善念、就會有善果。

還是回到一句老話：關於希望自己更好、更成長的這種願望，你不必相信我說的，但是，你就至少自己仔細把前後劇情觀察清楚「實際上是怎麼樣一回事」吧？

再說到前面的第二點：缺點，可以不用改。但是，要為它補救、或者負責。

比如說，我腦子不是像郭秘書那麼好，過目會忘。要把我忘東忘西的毛病改好，說實在話，我還真不知道要吃什麼補腦丸還是動手術呢？

但是，這個毛病，就算不改、或者說也沒藥醫，如果我如實承認「自己有這個忘東忘西的毛病」，那我就會使用電子記事本——不再高估自己、不再心存僥倖想說我多半會記得——有待辦事項，就馬上乖乖記上去，而到了該提醒我的時間，手機就鈴聲大作。如果是在還沒有智慧手機的年代，我用紙寫大字報，貼在我每天出門時一定會看到的牆上。

也就是為自己「記憶力不好」這個缺點，做出「極盡提醒自己之能事」這個補救措施，讓這個缺點不會真的與人結仇、害到自己。

還有些缺點，是會給人添麻煩的。你知道人家包容你了，其實都要準備足夠斤兩的禮物，去賠禮並且謝謝人家的。都裝作沒這回事，就要被人討厭了。

現在的中年人朋友圈，大家想起來就不愉快的人，通常就是吃素的那一個。因為大家吃飯都為了這一個而人妥協、讓步，一群人為了他一個人犧牲了自己的享受，沒吃到想吃的。

可是吃素的那人，覺得他是境界高、慈悲，修自己、又度化別人，給迷途於業海中的芸芸眾生示範正確的生活方式⋯⋯他並不覺得自己欠大家人情啊！所以大家也不敢捅破他這一層面皮，於是忍讓、忍讓⋯⋯到最後就真的都討厭死了這個人了。

我認識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曉曉，他和我妹妹的小孩一樣，都是亞斯伯格症候群，這曉曉也蠻可憐，少年期又得了一點輕微的精神分裂，平常也沒有什麼太不正常的地方，不過精神科的藥物是一直吃著的。

聽他說他的家庭，也會覺得跟我的外甥一樣，他的媽媽跟我妹妹很接近，都是解離的比例很高，已修成無相天魔頂級功力的「城府很深的草包」（這是另外一條連載線『無相天魔』預定近期會說清楚的，這裡大家就先放過吧？）。

像曉曉或者我外甥，有一個很帥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情緒，是跟「本能」連結，但是，卻與構成「自我」的「信念系統」脫勾。這真是一個很險、但也很巧妙的設計：

他們的媽媽都認為他們是情商等於零、情緒「失控」；可是，我看到的是：

當我吐槽他們原本所相信、被洗腦的信念「不是事實」的時候，他們並不會有一般人「惱羞成怒」（一般人是情緒和『自我』也就是『信念』綁定，說他信念有錯誤等於是在傷他的自我）的情緒爆炸反應，而是會去冷靜地做一個檢證，確認無誤了，就爽快地更換掉這一組不是事實的信念。

這種小孩，幾乎都是被他們的家長像是醃漬醬菜一樣，用滿滿的不實念波給泡大的。如果不是扛著重裝備來投胎、腦子採用這種特殊回路的設計來保護靈魂，如果這兩個孩子如果是一般人那種腦，六歲以前就會被大人「騙」到解離了。

一般人的腦部設計，自我就是信念，每一個不是事實的念波，都害怕被消滅，要拼命自我防衛、跟事實「戰你娘親」到底⋯⋯這樣對他本人而言，根本都不知道生來這個世上是為了什麼了⋯⋯

曉曉的狀況，比較像是第一層防護罩的亞斯伯格症，沒有把他媽媽發出來的無相天魔全部擋住，漏網之魚，還是把他的腦子打成輕微的精神分裂⋯⋯勉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但是無論如何，這個孩子在各方面都有一些卡卡的地方，比如說比較胖、一身特別紮實又很重、很硬的肉，走起路來像嬰兒跑步，很多肢體不協調、很遲鈍，並且性格有嚴重欠缺同理心、無法共情他人之處。如果有一天，他有婚姻關係的話，他的另一半，恐怕會⋯⋯像出車禍一樣，被他活生生「砸傷」在床上。

這個年輕人，有一次跟我提到愛情這個話題，我一幻想他跟一個對象交往的畫面，就連我都情不自禁背叛了自己一向大聲疾呼的「缺點不用改、不要試圖改善自己」的口號，而⋯⋯忍不住跟他說：「你可千萬要減肥呀！身體要去練得平衡感好一點啊⋯⋯不然你這是活生生一個『凶器』呀⋯⋯」

既然對方是智商高的特殊人類，我當場也就直接跟他坦白我的困擾：「叔叔一向不主張人要改什麼毛病，但是，當你的狀況會給一個親密關係的對方，帶來很多的壓力跟麻煩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會覺得『這裡那裡必須要改善⋯⋯』，我都守不住自己這原則了，怎麼辦？」

沒想到這孩子倒是非常坦蕩蕩：「叔，你可能是多慮了。如果我遇到的是『真愛』，是不求回報的、無償的愛，這樣子的情形對方是會無條件包容我的缺點的，所以你說的問題，就不存在啦。」

我嚇一跳：「你這個『真愛』的定義，是哪裡學來的啊？」

曉曉說：「我是看我媽的呀。我媽那個人，什麼愛都要講條件：『你必須怎麼樣怎麼樣，才值得被愛，我才會愛你！』我當然看得出：那種愛就不是真愛了嘛，所以『無條件的愛』才是真愛呀！」

怎麼智商這麼高的小孩⋯⋯都還沒想通「正反合」的辯證法呀？不能「謊話翻轉過來就是真理」這樣子搞的啦！正方非真的時候，反方也不見得就是真啊！

就像從前美國喀爾文教派，教人民要覺得自己是有罪的，一輩子不可以享樂、要贖罪。這種超級負面的自我感覺不良好，美國人受不了了，於是就反發作，變成以為：什麼都覺得自己好棒棒，人生就會幸福了。

美國人以為這是由負轉正了，但其實是「由鬱（我好爛不如去死）轉躁（我太了不起了真是世界之王）」罷了。躁鬱症反過來寫，還是躁鬱症。

事實上不是這樣的吧？⋯⋯這種自大狂，是在路上被人打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啊⋯⋯不能稱為幸福的呀⋯⋯

年輕一代有的時候會跟我說：社會之所以進步，就是因為我們看到了父母的所作所為，我們不認同，所以我們改變！

事實上不是這樣的。反向操作，終究還是落入同一種愚笨，而笨上加笨的是，你竟以為你比較聰明。

父母往東到不了目標，你改往西，還是到不了。極左派形成極右派，極右派又形成極左派；資本主義出現毛病的時候會翻轉成共產主義，共產主義也同樣會翻轉成資本主義，這是世界的實況。

這種情形，科學正確的陳述，叫做鐘擺的「擺盪」，但是不能稱為「進步」。

我跟曉曉說：「你這個『你如果對我的愛是真的，你就應該包容我所有的缺點！』這種話，你還真敢拿來要脅對方啊？

今天我給你一個像你一樣，那麼多毛病需要人照顧、逼人忍受的人，你拿出你說的這個範本款真愛，包容他一生一世，讓叔叔見識一下好不好？

你一定就嫌麻煩、嫌累、嫌他不夠有趣、不夠可愛，想都不想就把他丟包了啦！你自己都沒興趣做、也做不到的事情，敢要求對方做到？不要臉！無恥、雙重標準、偽善！

你憑什麼要人家白白送你這個大禮物啊？因為真愛是無條件、無償的，所以肯定你這個買方是不用付費的啦？你算盤打得好精啊！誰都算不過你！

問題是：你說的這個真愛，如果不是用對等的真愛去交換，這麼沒義氣、不公平的話，人家也不太可能白送你吧？但，既然是也要用真愛來交換的，那就是『有條件』的，於是就又不符合你所定義的真愛了？⋯⋯照這個邏輯，看來還真的是非白送你不可了？

但是，這位人家，真的必須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你，喜歡到沒有你會死，才有可能付出這種真愛呀！

你有那麼可愛嗎？你有本事讓誰喜歡你到沒有你活不下去嗎？我不是在說你一定沒可能，但機率相當低，不能期待。

剛才叔叔一直想說服你改，但是，我現在也想通了：

你的那些讓人覺得不方便、不舒服的種種毛病，絕大多數，也真的是沒可能改好的；因為你本人對這些毛病並不在乎、完全無感，早已選擇了放任不管就好。叫你改掉這個那個毛病，本身就不實際。

但是，你是智商特別高的人，在不用改掉任何缺點的前提下，你還是有可能發明、設計、創造出某種『籌碼』，對別人而言具有重大價值，而使對方願意拿出你要的照顧，來換取它的吧？

你跟別人，是平等的人對人的關係，你帶給別人的不方便、你讓別人為你付出的勞力，這些都不是理所當然的，不如從今天起就養成『付費』的習慣，多賺些錢，雇一個私人特助之類。

我溫州街的家，樓上鄰居有一次下來抗議我家的鳥叫聲，一進門就強調她是憂鬱症患者，發作起來會做什麼事她自己都猜不到——等於是在恐嚇她可能會殺我全家了。

你的各種所謂疾病類的缺陷，站在社會福利的角度，一般常識人是揹負著某種義務去照顧、包容你的。

但是，站在人對人的角度，你就是只是在給別人添麻煩。所以，或者賠償、謝禮、或者付費購買，還是要有這種心理準備，會比較安穩。

這些交易、或者說受授關係，都還算有可能被接受。但是天天白拿，年年月月如此理所當然，你也要小心哪天被人罩布袋痛打一頓啊。」

前面兩項面對自己的缺點的方式，其實也是很單純地依循著這樣的事實：

缺點有很多內部的槓桿，不是那麼容易改的，你真的花力氣就麻煩了。

這其實也就等於《莊子》第三篇〈養生主〉的開場白：「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

——你的所作所為，大家認同的被稱作善，大家不認同的被稱作惡。莊子說：如果被認同，不要自我膨脹；如果不被認同，也不要惹到群眾來修理你。

但是，自始至終，莊子並沒有叫你要除掉「惡」、也沒有叫你要選擇「善」的那一邊，他只提醒你：做好防護措施——這樣的意見，事實上就是對生命而言「成本最低」的選擇，也可以叫做「無法更划算了、因此不如就接受的，討價還價」。

一條命要愛惜，能省則省。

如果，我們這一生要積蓄心中的能量，老子《道德經》裡面的「儉」這個原則還是有意義的，跟自己作戰、努力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這些事情，是特別消耗生命能的。試過就知道，生命能耗完的時候，差不多也就心死、魂滅了。

（全文完）